【黃龍冠專欄】 「長照殺人」與「台大教授也無法為父親找一張長照床位」之讀後有感

【黃龍冠專欄】 「長照殺人」與「台大教授也無法為父親找一張長照床位」之讀後有感
2022/05/20

最近很多朋友傳了「願景工程基金會」出了一系列有關「長照殺人」的報導給我,這個標題確實很聳動,也讓人害怕。看了報導中的每一篇故事,長照不只照顧了老人、緩解了照顧者的壓力,但事實上,卻也同時扼殺了老人與他/她最親密的照顧者,這樣的結局,竟讓人不勝唏噓,也不禁讓我想起在還沒有聖嘉民老人長照中心,也沒有長照1.0的時代,我是如何獨力一個人照顧我母親。那時,我也曾經多麼無助、瀕臨崩潰,直到後來創了聖嘉民後,有了專業團隊的幫助,也讓我的壓力頓時減輕很多。

記得十多年前,我曾是一位家庭照顧者,獨力長期照顧失智多年的母親,每天早上買了早餐回家陪母親用完早餐後,我再趕去宜蘭縣政府上班;中午再買午餐回家陪母親一起吃飯;晚上五點半再買晚餐陪媽媽吃完飯後,再趕回辦公室繼續加班。每天就這樣辦公室及家裡來回奔波,每餐為了要讓母親吃到不一樣的餐食,我大概吃遍了宜蘭市各小吃攤與自助餐店。那時,母親還好,只有失智,部分行動能力尚可,還不須我花費太大的力氣照顧,只是偶爾半夜不睡覺,或是跟我哭訴她的錢不見了,家裡只有我們兩個人,東西不見了,我自然是最大的嫌疑人了,若我再不交出來,她就要報警處理了。

為兼顧照顧失智母 辭去縣府社工督導一職

為了能安心工作並兼顧照顧母親的重責,於是我辭掉縣政府社工督導的職務,接受呂若瑟神父的邀請,轉換跑道協助天主教靈醫會興建並經營聖嘉民老人長期照顧中心。一來,每日上班時可以載失智母親一起至長照中心接受日常生活照顧,同時自己也可安心工作,晚上下班再載母親一同返家,母親是聖嘉民第一位的日間照顧長輩。直到民國99年的聖誕節前夕,參加完聖誕節的活動的午後,她跟我說她有點累,一個午覺後,就再也叫不醒來,緊急送醫治療後,直到健保的住院期滿,我們只好被迫出院。我記得醫生跟我說母親是突發性腦中風,生命雖然搶救回來,但卻成為植物人重癱在床。

母突腦中風轉至住宿型機構 致使存款漸減

母親即刻從機構的日間照顧服務轉為住宿型的長期照護,只是照護期間,因疾病狀況導致反覆感染,不斷來回醫院及機構間。慶幸當時自己未雨綢繆,及早轉換職場,才不用辭掉工作在家照顧母親,也不用因為母親的腦中風癱瘓而四處尋找養護機構,就能馬上獲得最好的照護,加上當時還擔任醫院職務,住院期間的費用得以優惠。只是,在還沒有長照十年計畫1.0的年代,所有的照護及醫療花費只能靠自己平日的積蓄支應,只知帳戶內的存款日朘月減。但是,並非每位家庭照顧者皆能像我一樣幸運,有著龐大的專業照護團隊可以在背後提供母親所需要的照顧協助。

日前,看了康仕仲教授在天下雜誌所寫的一篇專欄「錢解決不了的問題!為何台大教授也無法為父親找一張長照床位?」更凸顯了臺灣的長照從1.0到2.0,雖然經歷過了不斷地滾動式修正,但是長照悲歌仍然在你我的身邊不斷地響起。

到底臺灣的長照問題是出在哪裡?我覺得總結有三:

一、在於長服法的制頒,導致新機構床位無法設立

長服法的規定,新設立的住宿型長照機構必須以長照法人設置,讓很多想要設立住宿型的機構的業者裹足不前,因此截至現今,老人的養護及長照床位一直無法新增,造成供需失衡,衛福部的統計數據看似尚未達飽和,但實際上,好的機構或是都會區的機構一床難求。

二、新頒布的「長期照顧服務申請及給付辦法」仍舊未將機構式照護納入補助範圍 

長期照顧服務申請及給付辦法第二條第二項明訂「住宿式機構之服務使用者,由中央主管機關另依法令規定提供照顧,不適用本辦法。」但,衛福部有另訂辦法補助民眾申請機構式照護嗎?雖然,我國向來注重家庭關係,故政策自然偏向由家庭照顧者來提供家中長者及失能者的照護。新辦法仍僅限於接受居家式及社區式照顧服務的長輩,才能得到優厚的額度且有一點高於實價的補助。回應「願景工程基金會」的「長照殺人」系列報導,難道,真的將老人與家屬都困在家裡,對兩者都是件好事嗎?

三、疫情關係,外籍看護無法引進,多數聘用外籍看護的家庭及機構,不斷遭受外籍看護的威脅、勒索加薪 

最後,這一兩年因為疫情關係,外籍看護無法引進,多數聘用外籍看護的家庭及機構,不斷遭受外看的威脅、勒索加薪,若不加薪就申請轉換雇主,甚或轉換工廠性質的勞動市場。再者,內憂因素,自長照2.0執行以來,政策資源不斷湧入居家式及社區式照顧服務,導致多數居家服務員選擇了高薪、自由且可以週休二日(尤其是星期六、日)又見紅就休的居家服務工作,這兩個內憂外患的因素,造成機構式的照服人力不斷的流失,讓機構表面上雖有床位,但也因照顧人力問題而無法開床,也就造成衛福部看到的統計數據一直未達飽和的重要原因之一。最後,有需要的家庭更因為找不到外籍看護又困於機構無床,只好冒險聘雇非法逃逸外勞,這些問題,我相信政府不是不知道。

聖嘉民老人長照中心的創建,真的是從這位曾是照顧者的我的需要所孕育而生。試問,這世間又能有多少人能像我一樣的幸運,可以有這麼專業長照機構作為後盾?政府若不再正視長照的床位、機構人力與補助的問題,縱使長照2.0再滾動成3.0,長照殺人事件仍會不斷上演,有錢也無法為父親/母親找一張長照床位。

(專欄反映作者意見,不代表雜誌立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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