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真的是這樣子嗎?」長泰老學堂健康照顧體系執行長林金立,從小到大腦海中總不時冒出各種想法,不喜歡接受成規框架,在不斷發現問題、不斷解決問題的過程中,他帶領著長泰老學堂逐漸擴展居服、日照等長照版圖。
雲林出生,林金立從小靠著清寒子女獎助學金一路念到高中,腦中思索著如何解決社會中不公平或無助的事情?在多數人仍誤以為社工就是志工,普遍都不瞭解社工專業的年代,1989年,他卻選擇到台北念社會工作學系,開啟求學苦思和人生求解之路。
大三修了一門「老人社工」課程的啟發,林金立聯想到老年人口居多的故鄉雲林,也改變看待「老化」的想法。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方法,雖然只是大學生,帶著疑惑的林金立卻默默在心中醞釀返鄉之路,想要找到如何幫助故鄉長輩的作法,以及一輩子樂於實踐的工作。
26歲籌組協會推動長期照顧
畢業之後,第一份工作是在嘉義的兒童福利機構,但只做3天半就辭職了,因為對老人服務工作情有獨鍾,在他心中的呼喚越來越強烈,林金立決定返回雲林。一開始找不到服務老人的社會工作,只好先去關懷身心障礙者的協會。直到26歲,林金立才開始籌組雲林縣老人福利保護協會。
1998年3月8日協會正式成立,碰上國內孤老死亡的事件頻傳,同一陣子爆發多起獨居長者在家死亡多日卻無人聞問,那一刻,更加深林金立解決老人照顧議題的使命感。
「讓長者留在社區,獲得社區良好的照顧,重獲生存的權利跟生命的尊嚴。」林金立一字不漏地背出這段話,這也是協會成立的宗旨與使命,在當年還沒有普遍長照的概念,他們一群人已經開始推動社區長期照顧的願景,不僅要讓長者留在社區,更希望帶動社區的整合照顧體系。
引進自立支援 推動照顧微革命
協會除了關懷獨居長輩,為獨居長者送餐,後來也投入居家服務,林金立卻觀察到,需要照顧的長輩因為無法在家安老,最終只能選擇被送往住宿機構,當時對社區或居家服務的看法,都認為這些服務只是延緩入住機構的時間,但他卻在其他國家看到了「在地老化」、「社區照顧」的可行性。
為了學習更好的照顧模式,林金立在2006年起身前往日本學習首度接觸到「自立支援照顧模式」,開啟了他的新視野,回台之後也決定要投入倡議的工作。然而,高談「照顧零約束」,在當時的台灣根本是天方夜譚,4年下來沒人認同,甚至開始自我懷疑。
2011年他成立長泰老學堂日照中心,一個關鍵的轉念,就是要從自己的單位開始,開始發起「照顧微革命」。同年,他也接任雲林縣私立同仁仁愛之家的執行董事,並嘗試將自立支援模式導入。這是一間60年的老式住宿機構,想要提倡創新的理念,不僅被視為過於理想,也遭到許多業界的責難批評,反對聲音質疑他不顧長輩的安全,甚至會增添工作人員的照顧壓力。
質疑聲浪陸續湧至,在老人機構一開始推展的成效不如預期,也讓林金立備感挫折,但始終堅持要找問題,透過實踐找答案。為了讓團隊能夠理解自立支援的價值和作法,林金立帶著夥伴遠赴日本參訪,親身去參加體驗式訓練,瞭解長輩被約束的痛苦,當只能在尿布上便溺的不舒服,隨即感受到喪失尊嚴的感覺。
這是一場震撼教育,花錢也是找罪受,卻徹底改變了伙伴們的照顧認知,開始凝聚團隊共識。回台後,團隊伙伴開始認真落實「自立支援」的可行性作法,雖然辛苦,但也不斷找出創新的照顧解方。
當時在仁愛之家就有一位80多歲的老奶奶,入住機構時原本可自行活動,後來因為生病住院,返回機構後就開始臥床,意識時好時壞、大小便失禁,最後因太常躁動就被約束。但實施自立支援理念之後,她被列為第一批服務對象,經過2個月的照顧,從原本臥床到坐到輪椅上那一刻,奶奶突然間會笑了,也會跟人互動,甚至不躁動。
「整個人好像突然醒了!」林金立說,4個月後,老奶奶的生活功能恢復到可以控制大小便。長輩們意想不到的能力回復,鼓舞照服員的士氣,也改變機構的工作氣氛。
自立支援的照顧微革命,在媒體大力報導後,拋出一顆對業界的震撼彈,即使得罪了不少同行,但林金立仍堅持繼續推廣,就像是一個虔誠的傳教士,他說,只有不斷推廣下去,才能累積照顧的實務經驗,以及找到志同道合的夥伴,讓這樣的照顧模式得以延續,不會只限於少數人的倡議。
2016年同仁仁愛之家,全院燒掉了約束帶,達成真正「零約束」創舉,距離一開始接任執行董事,這一步走了5年,很艱辛的第一步,也是很漫長,但10年來已經獲得國內外超過300家長照機構的迴響。
照顧是哲學 沒有一套標準答案
「照顧不是科學,其實是一種哲學。」一路上跌跌撞撞的過程,林金立對這段話體驗最深,照顧不是一種標準答案,每個長輩都可能會有不同照顧方式,這是微妙的哲學之道。
「讓長輩回到本來的生活。」這是長泰老學堂健康照顧體系的經營核心策略。為了讓住進住宿式機構的長輩也能返家,2019年11月開始,長泰老學堂與台大醫院雲林分院合作「自立支援橘色通關計畫」,銜接出院後的照顧服務,協助長者住進機構6個月後,有將近6成長輩可以重新回歸社區生活。
接受長照的長輩如果要能重回社區生活,林金立發現關鍵角色,就是要推展日照服務。他也將日照中心定位成「老學堂」,林金立也自稱是老學堂的校長,他說:「長輩不是來中心被照顧的,而是來學習怎麼過現在及未來的人生。」
日照中心的角色也可以扮演社區照顧中心,尤其是失能後6∼8個月的復健黃金期,除了醫療外最重要的是照顧,林金立也提倡自立支援型日照中心,協助剛出院、中重度失能、需要高密度照顧的民眾,得到復能整合照顧,為了擴充服務量能,目前積極與科技界合作評估系統與設備的開發,並於虎尾興建小規模多機能中心,期待進一步無縫銜接醫療、照顧服務,共同支持長者回到本來生活的理想。
用生命實踐夢想的藍圖
過去的生活就像陀螺一樣轉不停,在疫情期間,開始感受到放慢腳步,林金立笑說,總算可以靜下心,重新盤整組織的發展策略。長泰老學堂也啟動了員工培訓計畫,除提升一級主管能力外,規劃10年儲備幹部養成培訓計畫,建立長期的經營團隊。他還說,今年他們剛設立研發中心,廣納不同專業領域的年輕人才,未必只鎖定照服或護理相關的專業領域,這樣反而可以激盪出不同服務模式,以及跨產業合作。
面對未來的長照發展,林金立也不斷思索,不斷想創新的可能,在他心中,其實還有一個藍圖,想要在住宿機構裡,打造一個失智者的仿真社區,猶如「台灣版的失智村」,讓失智者是活在真實的生活情境中,而不是被框限在照顧模式裡,這個藍圖已經放入同仁仁愛之家的3年改造計畫裡。
懷抱遠大的夢想,改革之路上,追求宏大的目標,大大世界裡卻也常品味生活裡的小感動,林金立平日喜歡養雞相伴,增添趣味,往往因為一碗米粉湯配上滷蛋就心滿意足,寫在臉書與好友分享。
「我是容易被小事感動的人。」林金立這樣形容自己。他說,不斷支持他往前的動力,其實不是外界的巨大掌聲或讚美,往往來自於伙伴們的行動,儘管只是小小改變,都持續點燃行動的熱情。
從倡議「零約束」的自立支援,帶動照顧的創新思維與作法,年近半百的林金立,又發起「台灣的零臥床運動」,他希望能讓台灣長者能減少臥床,避免身心更加惡化,就算失能,也可以常常走動,儘管只是坐在床邊,總比臥床好,過一個自立照顧、自主尊嚴的人生。「或許有一天,當我失能時,這就是我的生命實踐目標。」他想著很遠的未來,始終連結著一生想推動的長照信念,永遠當個社會行動者。
自立支援的典範 媽媽用行動支持林金立
一頭栽進社工及長照領域近30年,林金立回想這一路走來,在不同的關鍵時點總有貴人適時拉他一把,但影響最深、促使他勇往直前的幕後推手卻是自己的媽媽—林陳玉。
父親在他讀大學期間過世,媽媽獨自經營餐飲小吃店扛起家計,也全力支持林金立追求理想。「媽媽養我是賠錢。」林金立說,在那個重視賺錢與職業角色的年代,媽媽不但不反對他念社工系,即使大部分親戚反對他回鄉工作,都鼓勵往大都市賺錢發展,但媽媽始終無怨無悔全力支持。
當年草創雲林縣老人福利保護協會完全沒有資源,林金立笑稱:「社工最大的本事就是找資源,而我最大的資源就是媽媽。」協會率先開展的第1項服務就是「送餐到宅」,他隨即也動腦筋到媽媽身上。母親的好手藝便當也成了獨居長者的愛心便當,加入了長者供餐的資源之一,透過志工隊分送便當。這項服務拓展很快,全盛時期還曾一度包辦全雲林縣的獨居長者送餐服務。
「媽媽是實踐自立支援的最佳範本,」林金立一直提倡自立支援的理念,而媽媽就是最佳代言人。年近80歲的媽媽,不僅沒退休,她的小吃店這幾年來還養活很多雲林縣獨居長輩,「當沒客人的時候,媽媽還會利用空檔用手機看youtube健康、律動頻道,」持續接收新知,也會使用3C產品,母親獨立自主的生活態度,連他都佩服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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